▲纪录片《人间世》编导秦博在“一席”论坛上演讲。他和同事在上海十余家医院蹲守近两年柏林赫塔战平对手,难掩失落之情,拍柏林赫塔战平对手,难掩失落之情了一部10集纪录片《人间世》。
▲《人间世》和常见的“妙手回春”宣传不同柏林赫塔战平对手,难掩失落之情,它呈现了事实残酷的另一面——人想救命,但命不由人,医患冲突、人间百态都被真实地记录下来。
导读
你经历过这种故事就会发现,其实人的教养是装不出来的。平时的时候你可能会装一装,但是到了医院,在生死面前,所有人的教养是装不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矛盾有的时候会频发的一个原因,因为大家用真实碰撞真实,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人性。
我们有的时候真的不必要等到环境都变好了再去做,如果你厌恶那种黑暗,你就应该成为你喜欢的那种光。
来源:一席(ID:yixiclub)
我叫秦博,来自上海电视台,是一名记者。
在做记者之前,我在一家航空公司做飞机维修师。这个职业,可能大家听起来貌似还是有一些风光,但是实际我当时做的最多的工作,是调整座椅背后的小桌板。小桌板边上有两个螺丝,这样拧一下,就可以调整水平。我在飞机的机头要把所有的小桌板都这样拿起来,然后从机尾开始一个一个地调,一直调到机头。如果有一个桌板不够水平,师傅就会骂你。那个时候我心里就暗暗在想,我说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和机器打交道了,所以我就换了一个专业,考了个研究生,后来到电视台做了一名记者。
但是在做记者之后,我几乎是每一年都要“换”一份工作。电视的深度报道和纸媒还是不一样的,纸媒的话,有的时候重要的场景没有参与进来,它可以用文字再重新描述一遍;但是电视的新闻报道就很难办,因为我们必须把现场最好看的那个画面拍下来。
为了拍这些画面,我做过卖病死猪肉的老板,金融保险员,也做过一个大型批发市场里的运货工,还做过大型外企生产流水线上的中国工人。
这是当时做病死猪肉时的一个现场。随行的司机在台里头是开小轿车的,因为他有卡车的执照,我们就给他租了一辆大卡车。我们要从上海开到山东,3000多公里来回,去进3吨病死猪肉作为样品。
我伪装成肉制品加工厂的老总,去和当地的这些地下产业链、真正幕后的老板打交道。两个摄像师,一个摄像作为我的助理,另外一个摄像再租一个车跟在我们后面,以防不测。
凌晨三点钟我们到了一个隐蔽的仓库,那些工人就给我们搬病死猪,就是用农村常见的编织袋装的。
但是这个冷库他从来不让你进,也不让你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我们开着卡车上了高速公路之后,我又坐上另外一辆车回去了。因为我一直觉得那里头是一个重要的画面,我应该把它拍下来。如果被人发现的话,那我们就全部都暴露了,我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跟大家来分享我的经验了。
我们做的是深度新闻报道,特别是做了一些批评类的报道。今天想一想,前前后后,因为我们这些报道,有将近20个人入刑。但是今天不能在公开场合去讲这些报道的原因是,很多报料人我们必须帮助他保密,还有一些涉密的问题。但是我特别想和大家分享的一段话是:我们记者应该是两只眼睛,一只眼睛瞄准了黑暗,另外一只眼睛就看到了亮光。这是我真实的体验。
1
《人间世》拍摄缘起
这是我们两年前开始策划,想在医院蹲守拍摄一个纪录片。两年的时间,我和同事蹲守在各个医院,去看医院里的故事。这个片子虽然是在我们的地方台播出的,谁知在全国范围内却广泛地传播。
这是我在上海的瑞金医院进行蹲守拍摄。
其实在拍摄的前面这一年,我们没有进行任何的摄像,只是去医院,化身一个医生:跟医学生是一样的,学医学的基础知识,穿上白大褂,每天早上七点半跟着他们去查房,然后开会。在抢救室里头,我们学基础的抢救知识,在手术室学无菌规范。
一年之后我们的摄像才进入了这个现场。因为我已经具备了一些相应的医学知识,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拍合适,在什么场景当中可以进去。医生也非常信任我,这样的话我可以不影响他们。在抢救的关键场景,我们有的时候还要给摄像器材做防菌服。
2
我在医院里的三点体会:关于医患关系、医学和死亡
我想说说我在医院里的几点体会。
第一个当然是医患关系。
这是上海市瑞金医院心脏外科病房的一个监护室。底下的一堆小板凳是病人的家属晚上坐在这儿守夜的。
这堵墙,墙那头就是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医生,包括他们的病人。有的人说,这堵墙听到的祷告比在教堂里听到的还要多。在墙的那边护士是12个小时不眠不休,因为她们要看监控仪器上的表格。但是实际上我们还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这是我体会非常深的。
我在普外科的时候,就曾经看见过一个老大爷,挂完号直接到医生的办公室,进去冲着医生说:“你们这个医院太黑了,怎么能这么贵。我挂的是普通外科,为什么给了我一个专家号?”这个医生就有点诧异,说:“我就是专家呀。”老大爷说:“我明明挂的是普通外科,那就应该是普通大夫,你怎么可能是专家呢?”
“普通外科”这个称呼实际上闹出过很多的笑话。当时昆明暴恐袭击的时候,因为很多都是砍伤,国家卫计委当时在北京的协和医院,派了普外科最好的专家到现场去救治。结果呢,网上的网友就喷了,说国家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派普通的大夫,不能派高级的大夫吗?
实际上大家对于医学的不了解,陷入到一个不在同一语境里谈话的局面。类似这样的案例其实还是非常多的。我在急诊室蹲守的时候,因为病人来往非常多,都是输液的,护士忙不过来。有的时候这个病人就看自己的点滴,已经快滴完了,他非常着急,就直接喊:“服务员,服务员,过来,满上满上。”
我们在麻醉科蹲守的时候,医生跟我说过他们有一次做完手术,手术很成功,但是因为病人是麻醉的,有一个逐步复苏的过程。医生在推着病人进入病房的过程当中,会提醒病人“放轻松、张大嘴、深呼吸”。可这个病人恰恰姓张,他因为麻药没有过,仿佛听到别人在讥笑他,说他嘴大,叫他张大嘴,第二天他就把这个医生给投诉了。后来麻醉科里再遇到张姓的病人,医生们就尤其小心,他们不敢说张大嘴,只敢说“放轻松、深呼吸”。
这些都是医生的吐槽,但是你如果站在患者这一方,你也能听到很多的吐槽。
我们相信很多患者还是通情达理的,他们来到医院,其实就是想把病治好。但是到了医院之后,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医生也是必须要拿出一个知情通知书让患者签字。有的时候可能医生比较忙,态度就不是太好,那患者就觉得命在别人手里,只能签字。签完字医生走了之后,他们就会跟我们抱怨,说我们很理解医生,但是为什么到了医院会凭空地冒出这么多的风险?
这就是彼此之间的不信任。有的时候我回答不上来,只能在各个方面去观察。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医生他从来没有碰到过医闹。他是谁呢,他叫黄飞鸿。那个时候还是清朝的末年,两广总督张之洞还给他写过一个匾叫“医艺精湛”。黄飞鸿其实可以含笑九泉了,因为现在有的医生真的是在练功夫、练拳脚了。
我第二个体会是关于医学。
我有的时候在想,医患之间有些不信任、矛盾,怎么样才能克服呢?很多时候大家都在说我们需要医改,需要体制上的改变,这个没有错。但是体制改变之后,是不是医患矛盾就自然地缓解了?我觉得至少在我们不了解医学的情况下,这个矛盾依然会存在,信任依然不会建立。
这是我经过大半年的培训之后,能够站到心脏外科主任赵强的身边,我就看着他做心脏的手术。
大家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会觉得还是挺震撼的,但是我在现场会有另外一番感受。为什么,因为在外科手术当中,他是拿电锯锯开人的胸骨,然后用高频的电刀一点一点地把皮肤划开。为了让这个人不流血,高频电刀都是高温的,是会把肉烤熟的。那在现场,你除了会看到这些画面,你还会闻到这种带着血腥气的烤肉的味道。
病人其实是没有关系的,因为他有麻醉,看不到这些,但是有一次就比较恐怖了。旁边的手术室在做骨科的外科手术,大家可以想象,它是电钻再加上这种嘀里哐啷的声音。这个时候隔壁心脏外科的病人推了进来,这个人没用麻药,他本来已经心理建设了好几轮,觉得没有问题、可以手术了,一听到那个声音,突然就崩溃了。他说怎么这么可怕,医生就轻轻地给他弹回去说:“隔壁在装修,你不用慌。”然后趁着这个病人不注意,给麻醉医生使了一个眼色,麻醉医生赶紧把药打好给他注射进去,然后他就睡着了,手术继续进行。
大家在上面这张图上可以看到插着很多管子,其实人最主要的生命通道有两个大的管子,叫主动脉和主静脉,它是连接心脏的。主刀医生在剪这个主动脉的时候,大家都是身子往后一仰。我因为第一次见,很新鲜,就把脸往前凑,想去看怎么回事,结果一股血就直接喷到我脸上,我也不敢动。但是在那一刻,我就开始真正地接触到现代医学究竟是什么样子,它怎么就发展到了今天。
这个医生叫沃纳·福斯曼,他在1929年的时候是一个年轻的外科医生。当时的外科已经非常发达了,但是有一个论调,讲的是心脏是外科永远抵达不了的禁区。为什么,当时的人们觉得心脏停跳就一定代表着人的死亡,所以心脏是人最神圣的一块地方,外科是不可能到达的。
这个年轻的医生做了一个什么实验呢?他找了一个橡胶的导管,就这样插进自己的静脉,然后就一直捅一直捅,直到觉得自己心脏有点难受了,那可能是进到心脏里面。他就跑去让伙伴拍了一张胸片。我们可以看到,这个胸片边上是有一个异物进入心脏的。
那这个实验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导管是可以通过血管进入到心脏,那一些药物就可以注射进去,那么心肌炎等一些疾病就可以去治疗,进行外科的干预。他在20多年之后才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也就几十年的时间,现在的医学发展成什么样了呢?这是在心脏外科手术上用的机器,叫体外循环机。
这个机器是干什么的?非常神奇,它可以让人不呼吸,心脏也停跳,但是还依然存活。其实道理很简单,它就是通过这样的导管把人的静脉血抽出来,然后经过这样的机器处理成动脉血,再打回到人的体内。医生可以趁这样的间隙进行心脏的缝合。
如果现在来看的话,几十年的医学发展医生已经好像是神仙了——我可以让人不死嘛,但是医生真的是神仙吗?
我们在心脏外科的重症监护室一直蹲守,拍到这样的一个案例。这个转运床上躺着的年轻人,他患有急性的心肌炎,状况紧急到了医生只能在转运床上给他做心肺复苏。推到监护室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送到二楼三楼的手术室。怎么办?就是布帘子一拉,现场就要开刀。
他的心跳是停止的,但是外科手术需要在他的腹股沟侧拉开一个口子。怎么办?医生就在旁边拼命地做心肺复苏。大家可以想象,一个无菌的环境,这边在做着心肺复苏,他的身体就在这样抖。医生要用手术刀拉开他的皮肤,然后寻找血管,就像刚才的福斯曼一样插入导管,那么有可能这个年轻人就有机会。
大家可能觉得,好几十年前的人已经可以将导管插进去,那现在应该不是太难。但是,我们拍了几个小时,心肺复苏一直在压,可以看到他的胸口已经发紫了,但他的心脏功能还是零。零意味着什么,就像一个气球一样,所有的血管都是因为这个心脏不动了之后,全部萎缩在一起了,导管插不进去。
我们在影视剧上经常能看到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医生会走出病房,跟大家说对不起,我尽力了,那代表着这个人已经不行了。但是实际上,真实的状况是人的死亡是有一个过程的,尽管知道这个已经没有用了,但是医生还是要在不断地做心肺复苏,而且这个是演不出来的。为什么,它的力道之大,是有可能把胸骨压碎的。我们在影视剧当中看到的那些按压其实都是假的,因为真的人是受不了的。
所以医学界为什么流传这样的一句话,叫“有时是治愈,时常是帮助,总是在安慰”。这句话其实就是表示,医学即使再发达,它也是无法到达那个边界的,有的时候真的是无能为力。
我们又拍到一个案子。这个人叫王斌,他患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病叫马凡综合征,一般很难活过30岁。
这个病有一个特点,他的血管会自己生长,而且无法控制,所以就像塑料袋似的,有一天长到一定程度就会破掉,破掉就会大出血死亡。那怎么办?医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全身上下的主动脉全部换成人工血管。
这其实是非常难做的一个手术,在全中国可能也没有几个人能接下来。瑞金医院的赵强和他的团队,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去设计这台手术。16个小时,不间断地进行血管缝合,一点一滴地换成这样的管子。这个手术竟然成功了。
但是第二天,病人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肾衰竭,他的妈妈就这样在床头抱着他哭。
我也很沮丧,因为我跟拍了一整夜,医生也很沮丧。我就很纳闷,我说为什么,我们的设计都是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哪里?赵强就看着我,他说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所以我们可以觉得现代的医学发展得太神奇了,医生尽管是有通天的本领,但是他还是人,他不是神仙。
但是有的时候,我们经常能看到这样的画面。这是我们在视频监控拍到的,一个家属在无法接受最坏的那个结果的时候冲进了抢救室,一把掐住了车在前医生的脖子。
车在前是我们一个拍摄的主人公,我们曾经跟拍了他48个小时。
他在48个小时当中抢救了三个人,有两个是老年人,一个是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到最后没有抢救成功。这个年轻人只有24岁,仅仅是在过生日的时候去外面吃了一顿海鲜,海鲜有点不新鲜,引起食物中毒,细菌感染。
我的第三个体会,是关于死亡。
我们也拍到了很多这样的案例。这是一个上海人,50多岁,他的肚子都扁掉了。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家属没有去过多地去苛责医生,而是突然想到这些器官能不能给别人用,就把他的器官捐掉了。
主动捐献器官在我们国家的观念当中是非常罕见的,也是瑞金医院的第一例。医生进行器官摘除手术之后,他们向他三鞠躬,给他换上了寿鞋,送他走。
同样,我们在华山医院拍到一个四川的家庭。他的孩子也是20多岁,突然就有一个脑肿瘤。因为华山医院的脑外科非常好,他们就千方百计转到了华山医院,但是医生也没有办法,他还是脑死亡。脑死亡的时候,家属也是把孩子所有能用的器官都捐了。
有一个细节,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要签署“放弃治疗”这四个字的时候,这个爸爸是公安厅退休的老干警,但是仍然无法下笔。足足待了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最后才把字签掉。
这个女孩叫张丽君,她只有26岁,是上海本地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结婚不到一年,怀着身孕,但是患了胰腺癌。她在生命的晚期,给孩子录下了18年的生日祝福。她觉得这是给孩子成长的一个最好的礼物,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孩子知道母亲是非常爱他的,也希望家人都能够理解她这样的举动。
她还偷偷地瞒着丈夫,让我们给她录下了一段视频。这段视频是一首歌,唱的是张国荣的《共同度过》。她希望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后,能用这样的方式有尊严地向丈夫告别。歌词里头有“风雨里都不退 谢谢你陪伴我”。
车在前最动人的故事其实发生在后面。海鲜中毒死亡的那个年轻人的家属,在中秋的时候给车医生发来一条短信。短信上说,孩子现在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们全家尽管很悲痛,但是正在逐步地走出来,医学临床有各种风险,我们看到了你的辛苦,中秋快乐。
当时我们在拍摄的时候,机器没有停。车在前医生念完短信之后,他自言自语说:“这个病人我没救活,但是感谢信却来了。”
你经历过这种故事就会发现,其实人的教养是装不出来的。平时的时候你可能会装一装,但是到了医院,在生死面前,所有人的教养是装不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矛盾有的时候会频发的一个原因,因为大家用真实碰撞真实,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人性。
我做批评报道的时候,经常会把鲁迅的文章作为自己个人的圣经。我批评别人,我说这就是中国人的弱点,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国民的劣根性。经历了这么多生死的故事之后,我在医院里有一天就突然醒悟了:圣经是宗教信仰,如果鲁迅的文章真的是圣经的话,那他是我的信仰,我应该是读给自己的。《圣经》里那些人性的弱点从来都不是别人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所以我不是要求别人,而是要求自己。
我有时候在想,假如我的亲人也面临这一天,医生拼命救,但是没有成功,我在巨大悲痛的同时,还能够想起来谢谢医生付出的努力吗?我觉得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听到一个故事,说的是文学家夏衍。他有一天突然非常难受,秘书看见说我赶紧去叫医生。夏衍这时候忍住剧痛,把这个秘书重新叫回来,说:“不是去叫,是去请。”然后秘书就走了,等回来的时候,夏衍就倒在书桌上,再也没醒过来。
这句话其实让我感悟很深。我们现不断地有各种各样的医生的负面报道,或者是医患之间的负面报道,因为这些个体事件,我们对于医生整体职业上的尊敬现在有些淡化了,但是他毕竟是救人性命的,我觉得他是值得让我们尊重这份职业的。
我把这样的故事拍进了纪录片里。其中有一句话,是瑞金医院心脏外科赵强的微信签名。他写着“每天都要开心”。这个开心当然不是指心情,因为他每天是要做手术的,他是需要打开胸膛,打开别人的心脏。这句话在医务工作者的各种群里转,大家都告诉我说这句话好平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之后就是鼻头会酸,会想哭。
我觉得我们的片子其实拍得并不是太好,但是可能就是因为我们这样的价值观,能够感动一些经历过现实无奈的人。医生最困难的不是经历刚才说的那些这样那样的失败,而是面对失败带来的种种挫折却没有丢失最初的热情。
我们把片子的名字叫作《人间世》,是取自《庄子·内篇》。其中梁启超引用《庄子》的典故说过这么一句话,叫“饮冰十年,难凉热血”。其实说的是医生,也是说给我自己。我们有的时候真的不必要等到环境都变好了再去做,如果你厌恶那种黑暗,你就应该成为你喜欢的那种光。
还是梁启超。其实梁启超早先就发生过一个医疗纠纷,甚至说是一个很严重的医疗事故。他在晚年的时候开始尿血,去北京协和医院看病,医生当时诊断,说他的右肾上有一个花生米般的肿瘤,有可能是癌症。梁启超很害怕,说切了吧。结果医生把他的右肾切下来,进行病理分析,一看,这个瘤是良性的,所以梁启超就继续尿血。他周围的朋友觉得非常生气,因为这属于明显的误诊,甚至坊间都流传北京协和医院的大夫把梁启超的好肾切了下来,坏肾留着。
梁启超怎么做的呢?他用英文写了一封信,这封信的名字叫《我的病和协和医院》,然后交给了协和医院,放在他的病历卡的底下。信的大意是说医生没有把我的肾切错,医生发现了这个肿瘤,只不过它是良性的,可能属于医学发展的有限。他跟身边的人说,因为当时的中国刚刚开始接受西方医学,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可能不太好,会影响到大家的判断,中国人可能又开始退却了,不再相信西医。
2016年我结束了瑞金医院的蹲守拍摄,两年的医院生活,我还是挺享受的。
我这次坐飞机的时候,还专门把小桌板打开,看看是不是水平。我有时候在想,调小桌板的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样子。我回忆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选择,说不跟机器打交道,我现在是和人打交道,做新闻报道。我有时候想,我们一篇报道能不能端得平,不比调这个小桌板容易。
今天我的分享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延伸阅读】
病人死掉,我输掉:《人间世》告诉你一个真实的医疗世界
导读
“我们组织过成百上千次的抢救,我们成功,我们也失败。正是能体会这种切肤之痛,我们才能毅然决然地守护着心里的最后一亩田。医生是人,不是神。”好多医务人员在朋友圈敲下这些话。
来源:文汇教育、《看看新闻》
这部纪录片刚播第一集
大家都说“瑞金医院真有魄力柏林赫塔战平对手,难掩失落之情!”
这几天,很多人都在说:瑞金医院很有魄力。
因为在上海多家三甲医院拍摄的医疗纪录片《人间世》6月11日开播,第一集就打破“套路”,把几个失败的病例呈现给观众——因为吃海鲜中毒导致多脏器衰竭没救回来的24岁青年、没有挺过手术后第二天的马凡综合征患者……
第一集的拍摄医院,就是瑞金!
这是一部医疗纪录片首度以这样大的篇幅直面医学上的“不完美”。
“一般故事的套路是——病人命悬一线,手术惊心动魄,最后大获成功,病人出院了还会谢谢医生。然而,风险大的手术总有失败,对失败,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避而不谈。”
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客观聊聊真实的医疗到底是怎样的了。
1
还原医疗本来的样子
“起初很担心说了失败案例,播出后会引来不理解。”这是记者在瑞金医院听到的声音,毕竟不是所有医院都有这样的勇气。所幸,好评如潮。
“看多了太多‘完美’的医疗宣传,这样的角度更让人感动。失败也是医生和家属必须面对的,绕开这个话题谈医疗是不完整的。生命有痛,有你真好!”
“很客观、很正面,我觉得需要这样的宣传,还原医疗本来的样子,有努力,有失败。”
“我们组织过成百上千次的抢救,我们成功,我们也失败。正是能体会这种切肤之痛,我们才能毅然决然地守护着心里的最后一亩田。医生是人,不是神。”
好多医务人员在朋友圈敲下这些话。有人评论,“敢于面对和谈失败,本身是一种进步。敢于面对真实,本身是一种升华。促进真实和重建诚信,是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使命之一。”绝大多数人表示看了之后,更理解医生这个职业的艰辛和无奈。
2
病人死掉,我输掉。
说哪个医生没面临过失败,这首先是一种不客观。一个三甲医院的教授跟记者说起印象最深的一个病例,他称此为“一个劫”。
那时他还是年轻的住院医生,夜急诊,一个严重外伤的病人来了,20多岁,手术做到凌晨两三点,术后看看病人,没问题,筋疲力尽的他睡觉去了。第二天,观察病人,皮瓣发白了,血液循环上不去,病人出现出血性休克。采取了很多急救措施,没救回来。
“病人死掉,我输掉。”这个教授说起当时的感受。可能手术细节处理得更好些,可能手术后观察得再密切一点,也可能病人本来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变化……年轻的住院医生就此一蹶不振。
后来,一位老医生的话让他走了出来,“闹革命是有牺牲的,年轻时代价小,做不了大手术,长大了代价更深。”这以后,凌晨做完手术不论多晚,这个年轻医生都守在病人身边,观察情况。这是体力与意志力的考验,但他就是绝不离开,他不允许在自己的环节上出现任何差池。
3
一息尚存,我当竭尽全力
《人间世》里有句话说得特别好:“医生最困难的不是面对失败,最困难的是,面对这些失败带来的种种挫折,却不丢失最初的那份热情。”
瑞金医院心外科主任赵强是这句话的实例。第一集里,他先接诊了27岁的王斌,马凡综合征患者,一种先天性疾病,被称为“死神代名词”,患者的主动脉随时会撕裂,因大出血死亡,患者大多活不过30岁。
要救他,就得把全身的主动脉都换成人工血管,这样做等于“半个人要剖开”,属于特大手术。赵强接下了这台手术。
可惜,术后第二天,王斌出现急性肾衰竭,没挺过来。
不久,瑞金医院又来了一个马凡综合征患者,刘靖。刚经历一次失败的赵强没拒绝这家人,对于二次失败的打击、对声望的影响,他都不太在意。
“这个女孩的爸爸、哥哥都因为马凡综合征猝死了,我不给他手术,她的生命也可能随时中止。”《人间世》播出后的第二天,记者见到赵强,回忆这个病例时他说了两句话:
“生死关头,你不会考虑自己的名利,病人是第一位的。”
“每一个案例都是不一样的,没有一模一样的病例”。
32个小时的手术、9名医生合作,这次,刘靖活着出院了。
赵强说,希望通过这部纪录片让大家知道,每个病人,医生都会倾尽全力去救治,但也要理解,总有一些医学尚无法达到的地方。
虽然有失败,但更多的人活了下来。熟悉赵强的人会发现,这类医生有个特点:性格比较单纯,说到底脑海中的头等大事就是那两个字:救命。
“一息尚存,我当竭尽全力。”对医生,我们要有这样的信任与信念。
一个德高望重的医学界的老院士曾这样说,如果什么病都能救回来,那人就不会死了,可人不会死么?所以,生命就是有不可承受之痛,不管你是否承认。
成功抢救过羊水栓塞产妇的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院长段涛说过这样一句话:“能抢救回来的羊水栓塞,很可能就不是羊水栓塞了”。这话,一来说的是羊水栓塞的凶险,二说的是,医学还有太多无法逾越的山峰,太多的变化与未知。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谈失败?难道就是要为失败所折服、打倒?不是。当我们谈失败的病例,我们在说的其实是经历悲痛、重拾希望。■
没有套路,没有狗血
但值得你一看的《人间世》
这部纪录片,你可能没有勇气看第二遍,无他,就是太虐。
一群新闻人在经过医学规范培训之后,来到了瑞金医院蹲点拍摄。
他们在那里坚持了两年,记录下了人生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在第一集里“救命”的主题呼之欲出,却没想到镜头用一个个抢救失败的故事直击人心。
和一般讲故事的套路一样,病人命悬一线,手术惊心动魄,最后大获成功,病人出院了还会谢医生。
然而,风险大的手术总有失败,面对失败,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避而不谈。
因为失败的背后,似乎总会夹杂着医患双方的矛盾、纠纷、甚至是冲突。
很多医生因此也不再愿意选择重症医学,选择手术台了。
那么,留下来的是谁?
他们愿意留下来的理由是:他们没有忘记选择医生这个职业时,内心最初的想法,那就是救人。
于是,故事就从这群还在坚守的人开始了
要亲人活,这种心情有多迫切,相信每个人都能体会,故事里就曾出现病患家属一时接受不了亲人病情恶化,非探视时间闯入监护室,掐住医生脖子的一幕。
他所在的团队接收了一位24岁的年轻病人,海鲜中毒,多脏器衰竭,这名男生的家人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医生的身上。
车在前和他的团队竭尽全力想保住这个男孩子的性命。
他怕夹坏血袋,暖血前用纸把血袋包好。
他48小时没合眼,做了三台手术,救回了1名70多岁和1名80多岁的老人。唯独没能救回24岁的年轻男孩。
车在前侧身面对镜头,难掩失落,看得出他眼眶有些湿润。一个他付出最多感情、十分想要救活的年轻人,最终没能挺过来。
救活的年轻人,最终没能挺过来。
车在前说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不多的情况,他很感动。
今天的人,不论医生还是患者,看到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尊重,难免都会心头一动吧?
车在前,一个急救科医生,这就是他在同样的专业领域碰到的不同境遇,看完你或许有点感动,或许有点忧伤。
赵强,这位老先生颇为有趣,他是瑞金医院副院长、心脏外科主任。
是个要喝可乐的上海爷叔。
片中,他也是一位勇士,不仅仅是因为他带病手术5个多小时,成功为病患移植了心脏。
而是在经历了失败后,他依然对未来保持乐观,并笑呵呵的鼓励身边的年轻医生。
并且依然敢于做出决定。
他们这次迎来的挑战用片中的话说让人“胆战心惊”。一位马凡综合症的男性患者需要通过手术将全身的主动脉全部换成人工血管,不然活不过30岁。
手术很顺利,但是第二天患者出现了急性肾衰竭,最终没有挺过来。
不久,瑞金医院又来了一名马凡综合症患者,她是家中的独女,她都不敢想如果手术不成功,她的父母怎么办。
赵强没有拒绝这家人。同样的手术,赵强再次主刀,这一次,患者活着走出了医院。
没错,“医生,最困难的不是面对失败,最困难的是,面对失败带来的种种挫折,却不丢失最初的那份热情。”
这是医生的日常!
面对这部纪录片,你的情绪可能会沉浸在故事里,并且你无法那么快的从中抽离,因为它不是电视剧,它是真实,它逼着你面对真实,而真实不总是美好的。它也并不是一定要你哭,它只是想要你看见。
医学充满变数,病患或生或死。如何看待医学、如何看待风险、甚至如何看待生死,可能值得每一个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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